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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美尼亚人的灵魂

1999-08-19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人类历史上发生过多起种族灭绝性大屠杀,无论是新闻媒体还是小说界,对灾难幸存者的关注相对比较少。他们大都逃到一个全新环境中求生存,如何面对两种文化的冲击?以美国为例,在许多逃离苦难的人看来,美利坚是人间乐土,可是,一旦踏上心中的乐土,才发现等待他们的是另外一种灭绝。

亚美尼亚是南高加索的古老民族。从公元八世纪开始,亚美尼亚国家先后遭受过阿拉伯、拜占庭、鞑靼人的入侵。公元16世纪到18世纪又被土耳其和波斯瓜分。19世纪被沙俄兼并,后成为苏联的一个加盟共和国。1915年,土耳其对境内的亚美尼亚人进行了残酷的灭绝性屠杀。大屠杀的部分幸存者逃到国外,他们以及他们后代的生存状况和心理状况几乎无人问津。

南西·科里卡莲以女性特有的敏感,写出了第一部关于幸存者的小说《泽贝莉》。这部纪实性小说被称为“亚美尼亚人的灵魂”。

女主人公泽贝莉在孩提时期(1916年)目睹父亲惨死在土耳其士兵的枪下。她曾和大人一起被驱逐到沙漠中去:

四处望去,哪里都是尸体。气味太难闻了,苍蝇乱飞,遍地是蛆,有些动物在撕咬着人的胳膊和大腿。我问妈妈,我们这是往哪里走?她也不知道。我们不停地往前走着。

妈妈因疲劳和饥饿死于叙利亚的难民营。小泽贝莉靠乞讨为生,被收进孤儿院。后来被一家富有的土耳其人领去作女佣。1924年,亚美尼亚人把她从这户人家救出来。最后,已经在美国定居的亚美尼亚人托罗斯选她当了妻室,生活才基本稳定下来。无论是困顿不堪还是时来运转,泽贝莉自己都无法选择,她感叹自己像只九命猫,“从一命跳到另一命”。

在美国,泽贝莉面临着一种非常微妙的同化威胁,她的孩子越来越美国化,而且觉得自己和亚美尼亚有关是一种尴尬。

莫斯从12岁起就不再说亚美尼亚语了。亚美尼亚人就这样完了,先是被赶出来,然后我们的孩子主动遗弃了我们的语言。

让泽贝莉和托罗斯更心痛的事情发生了:莫斯决定当一名基督教传教士,他说上帝让他把亚美尼亚名字沙哈斯巴尼亚改成典型的英语名字查尔斯。上帝还要他整容,把亚美尼亚式的鼻子改造成美国式的。泽贝莉茫然了,只能以老妇人特有的唠叨对抗儿子的“美国化”:

你疯了!上帝怎么会让你改掉鼻子?你的鼻子是最漂亮的亚美尼亚鼻子,你爹的鼻子是这样的,你爹的爹的鼻子也是这样的。莫斯,没有了名字和鼻子,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呐?

多少年后,儿子带着不是亚美尼亚血统的妻子来看望父母时,对妻子耳语,说简直不知道怎样同“这些人”说话才是。

泽贝莉临终前用亚美尼亚语对孙子说,“我的生命就像摔破了的碗。”遗憾的是,孙子不懂亚美尼亚语。而用英语又表达不出本来的意思。

《泽贝莉》和《命运之黑犬:一个亚美尼亚人的儿子对亚美尼亚历史的探解》(诗人皮特·巴拉金著)两部书,向我们提出了同样尖锐的问题:人能压抑自己的历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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